红麦埋怨的时候全喜也想过,自己是不是不恋家啊?男人太恋家不好,要是不恋家也不大好啊。后来想想,的确是不大恋家的,家对他来说就像是个店,呆不了几天的,到时候不走也难为情,所有人见了都会问,咋还没走啊?好像家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一样。其实想想也是,家有什么呢?老婆?除了刚结婚那阵子黏糊得不行,后来好像都无所谓啊。在外久了会想,可回到家不几天就烦了。孩子?能给你个啥呢?一声爸叫得你立马就得把几个月流血流汗挣到的刚刚揣到怀里还没暖热的票子数出来!爹娘?爹娘当然该孝顺,可你辛辛苦苦的干了几个月连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你拿啥孝顺啊?平常在不了家,陪不了爹娘,逢年过节你又不能给爹娘添个一丝半寸,你还有脸呆家吗?
可是,现在病了,想不呆家都不中了。都说,病拿人,病拿人,病真的拿人啊!病拿得人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呆在家里。不过,也好,病了,再没谁催问他咋还没走了。在家呆了两年结结实实守了红麦两年,这在全喜来说还是头一次。结婚二十年,两口子总是离多守少的。两年形影不离的守着,全喜渐渐才觉出些两口子的味道来,一会儿看不见就会问她。开始红麦很快活,总是喜滋滋的,多了,红麦就烦了,赶明儿栓你裤腰带上算了。全喜说,真的啊?红麦说,嗯,真的。全喜就作势咋咋呼呼地找绳子。红麦坐着不动,任他咋呼去。全喜就真的找了绳子,做张做势的要栓红麦。红麦自然不会让他真栓。全喜不依。红麦说,你还真栓咋的?全喜说,你说的啊,你说的啊。红麦说,你就恁听我的啊?全喜说,嗯。红麦说,去,叫灶屋门口那泡鸡屎吃了去。全喜一愣,半天说,捶死你,你咋不叫鸡屎吃了去啊?红麦说,你不是说的听我的的嘛,这咋不听了?全喜说,你要说的是人话我能不听吗?红麦就问,我说的不是人话?全喜说,不是,你是个狗,咋会说人话啊。红麦说,那你天天搂着狗睡啊?你成啥了?两口子就嘻嘻哈哈的闹作了一团。说多了就不新鲜了,红麦有时候就换了说法,那好,明儿你坐朝廷去!全喜说,好。往外就走。红麦一下给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你弄啥去呀?全喜说,坐朝廷去呀。红麦吞一声就笑了,看你个死样子,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