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梅大喝一声,受降的母狗一惊,慌忙立起来,连累家狗也被拖着踉踉跄跄,越慌越乱,难舍难分。一公一母两条尾巴像是先天地连在一起,好一对连体狗,心连心,跑远了。月华灰着脸也准备走了,刚刚目睹完一对狗的交配,实在不宜对一个寡妇提起有关她亡夫的话题。
夜里狗回来了,后面跟了母狗,低眉顺眼,嫁狗随狗,都脏兮兮的,一时难分公母。萃梅蹲在门洞边一番研究,把手环套到了公狗脖子上,有了这个“项圈”,就能很快分出家狗野狗,区别对待了。忙完这一切,萃梅难得做了一个梦,梦见这只不请自来的母狗怀了一肚子野种,肚子像氢气球一样越来越大,与此同时肚皮就像气球的乳胶,越胀越薄越透亮,能看见里头装的白森森湿漉漉的小脑袋。在肚皮像气球一样胀破前,公社大队的广播响了:人类在生育上完全无政府主义是不行的,也要有计划生育,为革命实行节育……随即惊醒过来,天还没亮,萃梅怅怅地遥想起洞房夜:没有花烛,新郎新娘坐在帐中,新郎讲了一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结婚就是请客吃饭”……那时候多么开心,尽管总是要饿肚皮,也是那时候饿怕了,饿得印象深,以至于新郎一门心思进了肉联厂后拼命解馋过嘴瘾,把自己吃成了一块稀里糊涂的五花肉,七肥三瘦,泡死在洗澡水里。要知道,新郎进肉联厂之前可是身家清白的“节育模范”“结扎英雄”,他们是镇上第一个拿到《二女户结扎光荣证》的模范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