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一形象,他在一瞥之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可以使他沉思的漆黑的地洞,可是他又立刻转过身去,感到现在还不是进入那洞中去的时候。但是他的朋友的那种夜色般阴森的心不在焉的神态,却似乎在他四周的空气中散发出一种稀薄的致命的毒气,他并且发现自己正随意读着在他身边或左或右闪现的一个个单词,十分呆痴地纳闷儿,为什么它们忽然不声不响完全失去了任何明白的含义,直到一切毫无意义却在街头巷尾流传的传说像符咒一样紧抓着他的思想,而当他在一堆堆用死亡的语言组成的胡同中走过的时候,他的灵魂却因为衰老,叹息着缩成一团了。他自己对语言文字的意识慢慢都从他的头脑中流出,全部流进那些单词里去,那些单词却自己在那里来回换着样子排列,执拗地定要排出非常别扭的韵脚:
常春藤发出凄厉的叫声爬在墙上,
它哭泣着蔓延着爬在墙上,
黄色的常春藤爬在墙上,
常春藤,常春藤爬在墙上。
谁曾听到过这样充满眼泪的诗行?伟大的上帝啊!谁曾听到过常春藤在墙上哭泣?黄色的常春藤,那倒也还可以。还有黄色的象牙。可是有没有像象牙一样的常春藤呢?
现在那个字在他的头脑中闪着光,比从大象的斑斑点点的长牙上锯下来的任何象牙都更为清晰,更为明亮。Ivory,ivoire,avorio,ebur[6]. 他学拉丁文时学的第一个例句便是:India mittitebur, [7]他记起了教他拉丁文的那位校长的狡猾的北方人的脸,他曾经教他用典雅的英文重新改写奥维德的《变形记》,但因为他一再提到小猪肉、陶片和猪肉火腿,总显得非常荒唐可笑。他所知道的那点拉丁文诗歌的规律不过是从一位葡萄牙神父写的一本破烂不堪的书上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