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山显然已经听到她刚才对我讲的话了。坐下后慢慢地说:“过去他们估计我死在战乱中没有统计,现在发现我还活着,认为我算是自动离队……”
我说:“你可以解释一下。”
“我解释什么?”他呼的一下站起来说,“我一家人弄成这样,应当是发动战争的人向我解释!我什么材料也不写!你开除我的国籍吗?你能把我身上的日本民族的血液抽出去换上别的什么吗?我大不了在这世界上永远作客人,可我还是日本人!”
他坐下来,缓了口气,有点颓唐地说:“我爱日本!”
我说:“你也并不总是作客人。在解放战争中,在你的工作岗位上,你没拿你自己当客人,我们也没拿你当外人。”
“是的!所以我退了休还工作,不要补贴。工作的时候,我安心,我满足,我踏实,这比钱可贵。我为工人阶级工作……”
他们预备了好几样菜。夫人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我们就一起动手。女人一边数落他,一边给他挽袖子,打下手,甚至拧热毛巾替他擦汗,把沾在胸前的肉屑替他摄下来。我发现这女人虽然粗俗,倒是当真体贴他,爱护他的,所以到吃饭时,我端起一杯酒来说:“朋友,你说你到处作客是不对的,在这个屋里,你不是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