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是我国历史上比较重视制度建设的一个时期,过去史书中“志”所讲的典章制度,在唐朝被尊称为“典”。唐玄宗时,完成了我国第一部政典——《唐六典》,刘知几的儿子刘秩,还写成《政典》35卷,据称是以《周礼》六官的体例分类撰述的。这种关注典章制度的社会风气,对杜佑是有深刻影响的。安史之乱以后,唐朝社会危机重重,史学家从典章制度的角度反思唐朝政治的得失,借鉴历代各朝制度建设的经验教训,就成为其关注现实的一个切入点。
杜佑在撰写《通典》时,首先对历代正史中的书、志进行了分析,从经世致用的主旨出发,抛弃了与“经世”关系不大的天文、历法诸门,选定食货、选举、职官、礼、乐、兵、刑、州郡、边防九门为基本内容。这九门中,有的是因袭旧志,如食货、职官、礼乐等,有的是他的新创,如选举、兵。即便是旧目,旧史中也不是整齐划一,如食货,只有《史记》(《平准书》)、《汉书》、《晋书》、《宋书》、《魏书》、《隋书》有,其他则无。因而,杜佑要“采五经群”的资料加以补缀,才能使其成为一本完备的著作。
杜佑在“统括史志”时,不是简单地分类辑录、排比史料,而是把“会通古今”的通史思想贯穿其中。我们知道,司马迁编撰《史记》、开创纪传体时,是以“通古今之变”为其精髓的,班固将纪传体通史改造为包举一代的断代体之后,司马迁的“通变”史观反而不受人重视了。隋唐政治的大一统局面,赋予史家们一种比他们的前辈更为宏大的气魄和胸怀,使他们的学术视野更加开阔,志向更加远大。盛唐时代的历史学家中,许多人具有“疏通知远”的历史观念,著名史家萧颖士就撰写过一部“起汉元年,讫隋义宁”的编年体通史。[72]安史之乱给唐中叶的学者们打了一针清醒剂,使他们从沉湎于开元、天宝盛世的迷梦中清醒过来,认识到煌煌盛唐典制,并非没有弊端,从而把他们的目光投向更深远的历史。“通识”意识推动了中唐史学的通史撰述之风形成。杜佑自然也会受到这种思潮的感染。另外,杜佑的学术旨趣是通过研究典章制度以图“将施有政”,典章制度本身的传承性很强,正如梁启超所说:“兹事所贵在会通古今,观其沿革。各史断代为书,乃发生两种困难:苟不叙前代,则源委不明;追叙太多,则繁复取厌。”[73]更何况断代史诸志眼光局限于一朝一代,就很难起到“明其得失”的效用,因此,杜佑找回了司马迁“通古今之变”的史义,把“通”作为自己撰史的一个基本立意,“通”与“典”结合,因号其书为《通典》。杜佑的这一创制,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在当时“其书大传于时,礼乐刑政之源,千载如指掌,大为士君子所称”[74]。同时,《通典》也成为后代撰写典志体通史的一个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