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多次说过,中国在二十世纪前期所做成的两件文化大事——推广白话文、破读甲骨文,证明中国文化并没有失去生命,甚至也没有失去高贵。
中国文化毛病很多,到了现代更多。我们惋叹过明、清两代在文化专制主义的高压下只出了曹雪芹和王阳明这样寥寥几个顶级文化创造者,但到了近代、现代、当代,连出现曹雪芹这样的小说家、王阳明这样的哲学家的希望都没有了。在这样一片令人沮丧的格局中,即使仅仅推广了白话文、破读了甲骨文,沮丧之气也会消释大半。更何况,你们投票选出的项目远不止这两项。
至于中国文化的优点和缺点,我已在凤凰卫视《秋雨时分》栏目中整整讲了一年。每天都有,因此很长,我们就不再重复讨论了。很想把那个栏目整理出来,印一本书,书名已经想好,叫《古洞一年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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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雨:好了,到今天,《中华文化史》这门课已经完成。我曾说过多次,这门课程的前慢后快、前重后简、前详后略,是一种故意。这种结构方式,被法国哲学家狄德罗命名为“高坡滚石型”。他还曾这样描述:开始从容而持重,后来越滚越快,最后自由跳跃。
看来,我的这种结构方式已经被你们习惯,并建立了很好的默契,因此能够一路进行得那么顺利。
我们太喜欢那种散发着汗气的初始创造,太喜欢那种把荆棘踩在脚下的豪迈拓殖。因此,对于后世的追随、模拟、衍生、变异,也就有资格进行居高临下的选择,甚至不怕选择得匆忙。我们既然做过了老子、孔子的知音,听熟了屈原、司马迁的心声,那又何苦降低感觉系统去迎合越来越热闹,又越来越失格的喧嚣?大学里很多善良的老师没有等级观念,对不同时代、不同品级的作者一视同仁,这当然也不错,可惜我在文化选择上没有这种好脾气。你们跟了我这么久,显然也沾染上我的脾气了,这未免让我窃窃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