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里维又躲在家里了。不久克利斯朵夫也回来了。真的,他们俩不是干社会革命的人。奥里维不能和这些战士联盟。克利斯朵夫不愿意和他们联盟。奥里维因为是被压迫的弱者而躲避,克利斯朵夫因为是独立不羁的强者而躲避。可是尽管一个蹲在船首,一个蹲在船尾,他们总还是在那只载着劳工队伍与整个社会的船上。自以为精神洒脱,意志坚强的克利斯朵夫,用一种带着鼓励意味的关切的态度,看着无产阶级团结起来;他喜欢到骚动的平民堆里混一下,让精神松动一点儿,事后觉得自己更有劲更新鲜。他继续跟高加来往,偶尔也仍旧上奥兰丽铺子去吃饭,在那儿兴之所至,毫无顾忌,什么怪僻的论调都不会使他吃惊;他还故意放刁,煽动人家把话越说越荒唐,越说越激烈。在场的人竟弄不清克利斯朵夫是否正经,因为他一边说一边激动起来,终于忘了他本意是闹着玩儿的。大家的醉意把艺术家也熏醉了。有一回他得了灵感,在奥兰丽铺子的后间做了一支革命歌曲,立刻给人背熟了,第二天就传遍工人团体。因此他犯了嫌疑,受到警察当局的注意。消息灵通的玛奴斯有一个年轻朋友,叫作爱克撒维·裴那,在警察局办事,同时也喜欢文学而自命为崇拜克利斯朵夫的(因为第三共和的看家狗中间也渗进了无政府思想与享乐主义)。他告诉玛奴斯:“你们的克拉夫脱简直胡闹。他想充英雄好汉。我们是知道底细的;可是上级很高兴在这些革命阴谋中抓个外国人——尤其是德国人——这是诬蔑革命党私通外国的老办法。倘若这傻瓜不小心,我们就得抓他了。那不是麻烦吗?你去通知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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