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云岗的老人始终忘不掉这种情形,每当提起这些,总是眯着眼,用一种神往的语气说,父亲和桃叶当时的样子,就像两条交尾的蛇。
这时,祖父坐在田边的椅子上。他要到这季水稻收割下来,才能勉强到收获后的干田里捡一捡那掉下的稻穗。祖父在水田边大声叫桃叶插快点,插得越快,移动得越快,蚂蟥就越撵不上。实际上,父亲的心这时已成了一条蚂蟥,恨不得让自己趴在桃叶的小腿上不下来。
十六岁的桃叶一天一个样,见到什么就受到什么滋润。在水里,水将她的肌肤洗得洁净如玉;在地里,青枝绿叶将她映得丰腴饱满;有太阳时,她清朗活泼像只小羊小兔;星月的阴影起来后,她马上又成了一只安静的归林之鸟。
祖父读书不多,却虔信孔孟之道。因为这个,祖母死后,他再也没有碰过第二个女人。祖父是最早看出父亲心思的人,他早早地为父亲订下了规矩,任何时候不得进入桃叶的闺房。假若祖父没有订下这条规矩,同时父亲又不是如此敬畏祖父,后面的故事也许就会完全两样。这对不满二十的男女,也许就在标云岗那片茂密竹林旁的房子里,早早地肌肤相亲了。可惜这种事发生得太晚,而且祖父到死也不晓得被父亲遮掩着的真相。后来我听说,祖父在背着我母亲怀念桃叶时,总说,自己不该死等胡森家里的人回来,而应该在一九四一年中秋时节给两个孩子办几桌喜酒,让他们成亲,那样一九四二年春上,就算父亲要走,桃叶也跟不去,因为那时她一定已怀上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