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失神地张望着,猛然地,他看了那只空洞的仓门,他想起自己金黄色的谷子来,内心中不觉又是一阵炸裂似的创痛。无可奈何地,他只好把牙齿咬紧,反过头来不看它。天,他望了一望,晦气色的,这个年头连天也没有良心了。再看看自家心爱的田野,心儿更加伤痛!狗入的,那何八爷的庄子,首先就跑进到他的眼睛中来。
云普叔的身体差不多又要倒将下来了,他硬想闭上眼睛不看这吃人的世界,可是,他不可能呀!他这一次的气太受足了,无论如何,他不能带着这一肚皮气到棺材里去。他还要活着,他还要留着这条老命儿在世界上多看几年:看你们这班抢谷子的强人还能够横行到什么时候?
他不再想恨立秋了。倒反只恨他自己早些不该不听立秋的话来,以致弄得仓里空空的,白辛苦一场给人家抢去,气出来这一场大病。儿子终究是自家的儿子,终究是回护自己的人;世界上决没有那样的蠢材,会将自家的十个手指儿向外边跪折!
相信了这一点,云普叔渐渐地变成了爱护立秋的人,他希望立秋早一些出去,早一些回来,多告诉他一些别人不请打租饭和不纳租谷的情况。
“是的,蠢就只蠢了我!叩了他妈妈的千万个头,结果仍旧是自己打开仓门,给他们抢个干干净净!”云普叔每一次听到儿子从外面回来,告诉他一些别人联合不纳租谷的情况时,他总是这样恨恨地自家向自家责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