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看,我结婚了。”他突然说,“你看我的妻子怎么样?”
他看着爱妻,脸上熠熠放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因为汗水,眼镜一直往下滑落。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我笑道。
“真是的,德克。”斯特罗伊夫太太说,莞尔一笑。
“可是你不觉得她是天仙下凡吗?我告诉你,老伙计,别耽误时间了,结婚吧,越快越好。我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看看她坐在那里的样子,难道不就是一幅画吗?夏尔丹画笔下的,嗯?我见识过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美人能超过德克·斯特罗伊夫太太的。”
“如果你不安静下来,德克,我可就走开了。”
“我的小乖乖。”他说。
她有点脸红,因为斯特罗伊夫热情洋溢的口气让她不好意思了。他在信中说,他爱妻子爱得至深,我发现他两眼几乎一刻不停地看着她。我说不清她是否爱他。可怜的大傻瓜,他不是一个能激起爱情的人,但是她两眼流露的微笑还是很有爱意的,也许她的矜持中隐藏着非常深邃的感情。她不是那种他在相思的幻觉中百看不厌的销魂的尤物,但是她有一种庄重的秀丽。她个子高挑,一身裁剪到位的灰色简约裙装藏不住她美丽的身段。这种身段,也许更让雕塑家窃喜,而非让服装商垂青。她厚实的棕色秀发梳理得很简单,脸蛋非常素白,五官整齐而不那么让人惊艳。她的一双眼睛灰扑扑的。她只差一点便算大美人,可就差这一点,便连标致也算不上了。但是,斯特罗伊夫提及夏尔丹,倒是很有一些道理。很奇怪,她让我想起这位伟大的画家创作的那幅不朽作品中,那个戴着头巾式女帽、系了围裙的主妇。我能想象到她在锅碗瓢盆间有条不紊忙碌的样子,像完成仪式一样做家务,因此家务琐事具备了道德的意义。我看她不会很机灵,也不会多么有趣,但是她庄重专注的神色中有某种东西引起了我的兴趣。她的矜持不无神秘感。我弄不清她为什么会嫁给德克·斯特罗伊夫。尽管她是英国同胞,可我还是捉摸不清她到底属于哪种人,说不准她是从什么社会阶层脱颖而出的,她有什么样的教养,她结婚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很少说话,但是她只要开口说话,声音就很悦耳。她的举止也很自然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