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他惊恐地瞪着黑暗中隐约可辨的床榻，嘴里下意识唤着“娘子”，然，床榻上的妻却毫无反应。
妻子平素睡眠极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来，譬如方才，他不过是被异响惊醒，妻子却几乎与他同时坐起身，眼下倒是为甚睡得这般沉？后脖颈上阵阵发麻，宛如一只手，正悄无声息揭开他的头皮。
他又慌又怕，无比纠结矛盾。妻子母家乃他在官场的立足之本，他如何敢得罪？即便再厌恶妻子，他也得哄着骗着。但外间那一阵哀过一阵的鬼哭狼嚎，又似一把催命利剑，时刻提醒他那是困扰他多年，始终渴望的答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已在朝堂，妻子没了可再娶，若自己的性命没了，那当真什么都没了。咬咬牙，他终是弃了妻子去掀门帘。
门帘才掀开，便有刺骨穿堂风袭来，他骇得一个激灵，屏息静气侧耳聆听。只可惜，除却窗格子依旧在啪啪作响外，再未闻得其它声音，喉结滚动几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迈开沉重双腿，哆嗦着往八仙桌方向移动。
八仙桌位于东南墙正中，无遮无拦极好找，而妻子说，桌上有烛台和火折子。对，只要点灯就没事儿了，亮光能给人带来勇气，也会驱赶走黑暗，以及，只有在黑夜中才会出现的，不干净的东西。
他曾听闻，世间魑魅魍魉皆怕火，亦怕光，故而多年来，他睡前总会在屋子里点一盏灯。夜灯不熄，是为长明，长明在侧，鬼魅便不敢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