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1942年3月25日重庆《新民报》
穷亦多术矣
三五文人相处,辄好谈穷。墨子曰:穷亦多术矣。有灾害而穷,有挥霍而穷,有愚昧懒惰而穷,有耿介而穷,有狂妄而穷,亦有悟彻人生,自甘枯寂而穷。故穷不尽可伤,亦非不尽可治。顾视人与穷相处之道如何耳。
因此,穷或使人怜悯,穷或使人借鉴,穷或使人抚掌称快,穷抑或使人钦敬。世有富贵人家终身不能想象,而穷人往往能轻易得之者,则穷人又未必人人须做韩愈之一送也。
人生不富贵,对宇宙间若干事物,必有所不知,固矣。而人生不贫贱,对宇宙间若干事物亦有所不知,其理正同。试举一例,坐飞机,瞬眼千里,穷人不能得之也。然一伞一囊,风餐露宿,步行万里,尽觉山川城市人物之盛,彼富人又焉能得之?夫钟鸣鼎食,奴仆成群,席丰食厚,颐指气使,乐矣。然得失关心,去留多碍。若至地无立锥,四大皆空,视此地球,来去自如。所谓赤条条无牵挂者,宁非人生之至快耶?然此非穷不能办也。友人有再聚而谈穷者,以此质之,能不爽然?
原载1942年3月26日重庆《新民报》
文学无用
翻开一部二十四史,找不出几个政治好而文学又好的帝王。反过来,文学好的人,也许政治成绩极坏。浑蛋的隋炀帝就是文学最好而自害不浅的主子。南唐二主不用说了,“做个名士真绝代,可怜不幸做君王。”唐明皇作得一手好诗,晚年几乎断送了江山。宋徽宗这败家之子,却也填得一手好词,怪不得汉高祖拿了儒冠当便壶。本来嘛,“尔翁马上得天下”,要文学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