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装蒜?以为外公耳聋是不是?天天就是你在喇叭里叫,什么政治评工,什么割尾巴,喊得七冲八坳都听见了。你黄瓜才起蒂,豆角才抽藤,晓得什么?外公今年六十几岁,做了五十多年田,当了十三年队长,九洲三十六县都到过,搞农业还没有你清楚?……”
外孙女眼里含泪,“外公你说些什么呀!那都是区里吴党委的报告,我只是念一念。”
“吴伟昌?就是那个办点干部?”
外孙女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你看嘛,都是这上面的话。”
吴四老倌从来不喜欢看横行子的书,而且认得的字也不多,便眼睛一闭:“我不看,你 读!”
外孙女读了两段,果然都是喇叭里讲的那些。老人听后狠狠地烧了两筒烟,“这吴伟昌是哪个吴家祠堂的?如何以前没听人说过?我看呵,他肯定不是做田出身的,不是什么好货。听他的话,不拐场我就不姓吴!”说完不顾女儿和外孙女的挽留,叹了口气,闷闷地踏着月光回家去了。
从这一天起,吴四老倌门前那个喇叭,不知为什么就不响了。大队宣传委员吴忠阳来检查广播,首先发现了这一事故。他是吴四老倌的一个侄子,长得白白净净,讲话柔声细气,还掌握了很多形容词和时事新闻,是个刚提拔的年轻人。他到吴四老倌屋后转了一圈,回头问:“四爹,你老人家屋后那一截广播线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