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盖亭诗案”的处理,比较复杂。元朝脱脱编《宋史》,将蔡确列入奸党传未必合适,但自宋而元而明,对“王安石变法”的看法,一直负面,也是客观存在。第一,神宗死了,哲宗继位,宣仁高太后主政,重用旧党,推翻新法,形势对蔡确不利。第二,继王安石为相后,蔡确又极其卖力,贯彻新法,很得罪了那些反变法派。第三,生性歹毒,作风恶劣,害人甚多,结怨不少。此案一出,很令他的对立面欢欣鼓舞,想不到你小子终于有这一天。但谪令一出,贬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这绝对要他性命的处置,令朝中支持他的一派、反对他的一派,以及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一派,都傻眼了。他是当朝宰相,即使有错,也应得到尊重,应该体面下台,更不能远放新州,到那“与死为邻”的州县。于是,大宋王朝的变法一派、反变法一派,竟一致认为处分过于严重,而且不合祖宗家法。
赵翼在《二十二史札记》中,有一则关于“车盖亭诗案”的感想,此公以十分讶异的笔调写道:这是怎么回事呀?“若论(蔡)确设心之奸险,措词之凶悖,虽诛戮尚不足蔽辜,仅从远窜,已属宽典。乃当时万口同声,以为太过,即号为正人君子者,亦出死力救之。谓圣朝务宜宽厚,力言于宣仁后帘前,并言于哲宗者,范纯仁及王存也。谓注释诗语,近于捃摭,不可以开告讦之风者,盛陶也。谓以诗罪确,非所以厚风俗者,李常也。谓恐启罗织之祸,上疏论列,及闻确谪命,又奉还除目者,彭汝砺也。谓薄确之罪,则皇帝孝治为不足,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累,皇帝宜敕置狱逮治,太皇太后出手诏赦之,则仁孝两全者,苏轼也。甚而范祖禹先既劾确,及问新州之命,又自谓自乾兴以来,不窜逐大臣,已六十余年,一旦行之,恐人情不安。又甚而邵康节局外评论,亦谓确不足惜,然为宰相,当以宰相处之,而以范纯仁为知国体。可见是时朝野内外,无不以为谪确为过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