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先世人多寿考。有听泉翁者,年八十余,以耆儒为乡党师。梁文康公储铭其墓曰:“刚毅正大由天成,缜纯温润锻炼精,考髟诮王侯轻。”其配周氏安人,百有四岁。子沧洲翁讳氵英,年八十余,有婴儿之慕。孙梅侣翁,亦年八十余。皆以齿德,屡举乡饮不赴,此吾之高曾也。而曾叔祖图南翁者,讳起鹏,尝十六赴省闱不得解,益攻苦。崇祯壬午,年八十有五,犹赴省闱,监临御史怜之,讽以告老,翁不从。国变后,乃弃诸生,九十余时,犹设塾乡闾,讲诵无虚日。时著高齿散屐,游行田间,有所得,即篝灯作蝇头小楷记之,成《野语》十有四卷。平生喜作经书制义,积稿数千以自娱,年九十八岁乃终。予乡大宗祠,岁冬至日,翁必率宗人千余奠爵献俎于始祖。予曾两侍翁饮福,随诸父兄上寿。翁举觞辄觯酣畅无倦。予祝曰:“天上有寿星,饮酒辄一石。人间有酒龙,为寿亦过百。”翁之谓也。翁大喜,赐以巨觥。
○真粤人
自秦始皇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扬越,以谪徙民与越杂处。又适治狱吏不直者,筑南方越地。又以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戍台山之塞,而任嚣、尉佗所将率楼船士十余万,其后皆家于越,生长子孙,故嚣谓佗曰,颇有中国人相辅。今粤人大抵皆中国种,自秦汉以来,日滋月盛,不失中州清淑之气,其真ガ发文身越人,则今之徭、僮、平鬃、狼、黎、岐、蛋诸族是也。夫以中国之人实方外,变其蛮俗,此始皇之大功也。佗之自王,不以礼乐自治以治其民,仍然椎结箕倨,为蛮中大长,与西瓯、骆、越之王为伍,使南越人九十余年不得被大汉教化,则尉佗之大罪也。盖越至始皇而一变,至汉武而再变,中国之人,得蒙富教于兹土,以至今日,其可以不知所自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