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的训导,母亲照搬给儿女。三个大孩子,左耳进,右耳出。只有宋没用,向日葵似的跟着转。母亲认为她卖乖。她实则听懂了,记住了。
这狗一样的小女儿,是活得最长的。只管兢兢业业地活,熬过残杀、纷乱、争斗,最终成为幸存者。
门开了,风打旋。茶客们缩起脖子。一个小伙提木桶。门槛晃出一径水渍。
“这么长时间,死哪儿去了。”老板娘说。
“是啊,这么久,你娘帮你媳妇都讨好了。”小伙睃着宋没用。
“对上眼了,对上眼了,脸红什么呀。”门又开,来俩洗澡的。茶客与之招呼,暂且放过小伙。老板娘将女客洗剩的盆汤,倒进小桶,留待他用。小伙退到屋角,搓搓手,抖抖领子,仿佛上面有看不见的灰垢。
这是茶客嘴里的“仁道”。似和宋德旺一般大,但细瘦。脸薄如纸,肩削似刀,棉袄从膀头斜斜耷下。打量之间,他突然回视。宋没用挪挪屁股。凳面硌人,起念想走。
老板娘呵道:“仁道,加柴。”仁道诺诺。
老板娘转视宋没用:“怎么不喝水。”宋没用赧然:“我没钱。”“这碗我送了,”老板娘眼珠一溜,“听你口音,哪里人?”“阜宁。”老板娘面无表情,肥指头戳戳碗:“凉了。”满屋人看着宋没用。宋没用慢慢喝水。放下空碗,知道该走了。“我走了。”“行。”老板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