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告诉他,我在怀孕期间吃了药,打了针,也许对孩子会有影响,他也会回劝我说,也许没有呢?
如果我问他,我们拿什么来养这个孩子,他一定会回答我说,未来会比现在好,我保证。
比起十七岁的时候,我已经变得现实世故,而他还是那么赤诚天真。
我长大了,但他还没有。
我们经历了共同的艰辛,却分娩出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自己,我的面容上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而他却仍保持着高岭之花般的灵魂。
因为那纯粹的理想主义,所以我知道,他其实比我还要不堪一击。
我们争吵的次数已经太多了,不需要更多了,我知道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但放弃掉孩子,只需要我一个人决定。
事实上,直到吞下最后那颗药片时,我都还在我催眠着说你看,我是如此体谅你,我知道你会为难而我不愿意你为难,所以我一个人承担。
这种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在药效开始起作用时逐渐土崩瓦解,先前那点儿贤良和温柔,霎时间都成了讽刺。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可他妈的来不及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种痛。
小时候我曾因为指甲发炎拔过一次指甲,我记得那次我在小诊所里哭得惊天动地,连隔壁家五六岁的小孩都跑过来笑我。
后来我得过中耳炎,半夜发作起来痛得直撞墙,硬生生的在脑门上撞出一大块淤青。
我以为那就是我的身体所能够承担的极限了,再多一点我肯定就死了——可是,这种痛,是它们的总和还要乘以十倍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