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结尾的两个字却是——“接见!”
铁门裂开一条缝隙,他拖出了沉重的步子。
同时,我们也确定是下午了,因为下午的某点钟,才是接见的时间,我们便放松了一口气息,无期的刑罚中,又快挨过了一天的磨难。
李金抱着一条棉裤,同棉袍是一样的布料,模糊地还可以看见蒙着一层灰尘的小红花。他倒下来,像被暴风吹来的旧棉,堵塞在墙角上。
“一个人死都不能死个干净。”他突然又激动起来,“来一次,哭一次,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你的丈夫是好汉子!好汉子敢作敢当!谁要你不放心?”
“女人来过了吗?”我问。
他点点头。
“说些什么?”
“总是不想活,要死,要死!你死又能怎样?”
他仿佛是对墙壁说,而不是回答我。
“她说的都是好话!”我说。
“什么?”
“她挂念你啊!”
“谁要她挂念!”
“她能不挂念她的丈夫吗?”
“啊!”
他的吼声,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王八蛋,不用闹,明天就枪毙你!”
骂声从过道响进门孔来。
“哼,今天才好!”李金自语着。
我的胸坎好像爬过了一条毛虫。那个窃盗犯的同伴把燃起的烟尾巴偷偷地给他吸了两口。他又偷偷地把马桶移到窗边,慎重地登上去,脖颈尽量伸长,如果窗前不是有铁栅、铁网,他也许把头伸出,伸到离去的他的女人背后。不过那背影终于是远了,远了,雪场上的风夹着雪裹住她,仅有裤脚不住地飘起,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