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
芦篷上满载着白霜,
轻轻摇着归泊的小桨。
秋天游戏在渔船上。
草野在蟋蟀声中更寥阔了,
溪水因枯涸见石更清冽了,
牛背上的笛声何处去了,
那满流着夏夜的香与热的笛孔?
秋天梦寐在牧羊女的眼里。
——何其芳《秋天》
02
相比之下,何其芳的意境浑成,音调圆熟,语法自然且多变化,除了篇末的牧羊女略带一点异域情调之外,通篇都是中国乡土的风味。(4)戴望舒的一首就逊色得多。何诗是无我之境,感觉的焦点全在秋天本身。戴诗是有我之境,咏的是诗人对秋天的观感。何诗富感性,故真切。戴诗感性稀薄,知性也不强烈,对秋之所以为秋探讨得不深入也不明彻。“你知道它所带来的东西的重量”一句,换了狄金森那样富于玄学派机智的诗人,当能写得更美、更曲折、更饶意趣。(5)尽管戴诗也咏及踏叶听角之类的秋兴,但全诗予人的感觉仍是带点欧化的。主要的原因仍在语言。何的《秋天》里,不少句子都省去了主语,从头到尾,更不见一个代名词,这才是中文诗的常态。戴诗则不然,十七行诗用了十六个代名词,“我”“你”“它”,一应俱全,诗境为之凌乱。何诗三次直言秋天,“拟人格”的运用在虚实之间,笔触轻快。戴诗提到秋天,一共八次,除了两次直呼之外,其余六次都用“它”代替,在中文里,这种手法未免过于落实,太散文化了。在古典诗里,咏时咏物之作,诗题既已标明,诗中往往就不再直呼其名,至于代名词,更罕见使用。苏轼咏海棠七古,近三十句而不称其名,便是一例。古典的含蓄不泥,我们的新诗人似乎很少体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