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坐上马车扬起了鞭子,一名女知青才怯怯地低低地问:“王君生你自己什么时候走?”
他说:“我不走。我要陪我弟一辈子。”
只这一句话,使众知青热泪泉涌,失声恸哭。他们不分男女,一个个扑向他,都欲和他拥抱告别。而他一声“驾!”——鞭落马背,驱车冲开他们的包围,顶着北风寒雪返去……
后来,经连里几番苦口婆心的动员,他才离开北大荒。七八年间他积攒下了一千多元钱,他留下了五百元给连里一名他最信赖的老职工,嘱托对方每年替他为弟弟的坟拔拔草,培培土……
03
返城后他“待业”三个月,花去了一百来元钱,用三百元钱“走后门”进了酱油厂。如果他当年再多几百元钱,可能有幸被分配到一个条件好的单位,那么他的人生有机会发生另外的走向,兴许如今也混成了一位处长。但话又说回来,当年的某些好单位,十之七八如今发不全工资,在裁员。倒是当年谁都不情愿去的酱油厂,如今在全市是“蝎子毒(独)一份”,反倒成了不但确保工资,而且有奖金发的单位……
回忆起这往事桩桩,四十六岁的、被陌生人打折了两根肋骨、躺在被剥夺了阳光的家里养公伤的男人,眼泪不知不觉吧嗒吧嗒滴在相册上。他用手背抹了抹泪,目光落向自己和妻子的结婚照,那是一张六寸的半身黑白照。那一年已经有彩照了,但价格对当年的他们来说未免太贵,他们没舍得照彩照。何况结婚对他们来说似乎更是一项人生任务,婚前他们相互都很坦率地承认这一点,所以也就都主张以简单节省为首条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