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样,何胡氏似乎有点难于启齿,但是她毕竟说出来了。“还有一样,可真不好办。”她说,“阿义有时也爱逛逛窑子。这是你们男人家都不能免的。他说不定还是学的你吃花酒的样子。这便怎么着?把婊子都弄到家里来么?”
何应元可并不作难。他大大方方地说:“那又有什么!买几个年轻丫头回来,还不够他玩儿的!”
“不是说衙门里不准买丫头了么?”
“先前是准的。后来是不准的。如今又没事儿了。”
还是做娘的想得到,她说,“要是一下子不就手,买不到呢?”五爷搔了搔自己的花白脑袋,说:“按说呢,现下咱家里不是没有现成的丫头。只不过那是你们胡家的人,我就不好说话了。”
何胡氏瞪了他一眼道:“好人就是你来做,丑人就是我来当。
黑心烂肝!黑心烂肝!”
主意已定,何应元也不再说什么,站起来,做了一个鬼脸,就回二娘何白氏房间歇息。何胡氏端起桂圆汤呷了一口,也就准备睡觉。这时候,胡杏还在轿厅里坐着,一面打瞌【目充】,一面等门。整座房子高大宽阔,干净华丽,只是黑洞洞的,阴森森的,显得十分可怕。她不停地打着盹儿,也不停地想起许多心事来。她想着,要是如今能够逃走出去,那该有多好!“自然,顶好是逃走回家。哪怕顿顿喝稀粥!可是——不成。不成!二叔公何不周那肥家伙一把就抓住我了……抓住了,还不是又送回来?……”想到这儿,她一下子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竖起耳朵听听,除了老鼠唧唧啾啾之外,没人敲门,也没有其他动静。她安下心,又打着盹儿想道:“逃到上海去吧。……对,就该逃到上海去……可是怎么去法呢?是在东,是在西,是在南,是在北……是在南……是在北……”迷迷糊糊地一惊,又惊醒了。她揉揉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这时,从三家巷口响起了凌乱的、沉重的脚步声。她一听就辨别出来,是何守义的脚步声。从那声音听来,他不是喝醉了,就是发病了。果然不久,何守义就用拳头打那两扇红木雕花矮门,又用脚重重地踢那两扇红木雕花矮门,砰嘭作响。胡杏连忙跳出屏风前面的门官厅,给他开门。何守义果然喝了点酒,加上那癫病又正在发作,成了个半癫半醉的样子,一见胡杏,就用死劲把她搂住,又胡乱亲嘴,又浑身上下,乱捏乱摸。胡杏没法儿,也顾不得关门,就连拖带拉,把何守义拉进第二进神厅的南房大奶奶的房间里。何守义一见母亲,便撒起娇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