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佛书”越迷,有时做起梦来,游了地狱,就越发相信。有一次,因为从书上看到,念经多日之后,佛就会来,还要吃东西。我便布置出一间屋子,预备了东西。我念过经之后,对众人们宣布道:佛来了!我跪着爬进屋去。当然里面是空的,但连我自己也相信了自己的胡说八道了,战战兢兢地向空气磕起头来。
我家里的人叫我弄得也都是神神癫癫的,有时我还给他们讲课。于是家中终日佛声四起,木鱼铜磬响声不绝,像居身于和尚庙里一样。
与念经同时,我还自己给自己问卜算卦。算起来没完,不得上吉之卦,誓不罢休。避凶趋吉,几乎成了支配我一举一动的中心思想。弄得行路穿衣吃饭,脑子里也是想着哪样吉,哪样不吉。至于吉凶的标准,并无一定,不过见景生情,临时自定,然后有趋有避。比如走路时,前面有个砖头,心里便规定道:“从左面走过去,吉祥,从右边,不吉祥。”于是从左面走过去。什么迈门坎用左腿右腿,夹菜是先夹白先夹绿,真是无穷无尽。婉容也随我入了迷,她给自己规定,对于认为不吉的,就眨巴眨巴眼,或是吐口唾沫。后来弄成了习惯,时常无缘无故地眨巴一阵眼,或者是嘴里“啐啐啐”连着出声,就像患了精神病似的。这一家子,就这样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的随侍们,真被我这种生活折腾得够戗。比如我打坐时,不准有一点声音。所有的人在我打坐时,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我院里养了一个大鹤,它不管这套,高起兴来就要“鸣于九皋”一下子。我就交待给仆人负责,如叫一声,就罚钱五角。仆人们被罚了不少钱之后,也居然研究出一个办法,鹤一伸脖子他就打它脖子一下,这样就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