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忠问道:“你的妹子,那里去了?”桂 琴道:“不瞒你说,云少爷在后边呢。”柏忠道:“那个云少爷?”桂琴道: “就是木都统家少爷。”此时柏忠颇下不来,只得说:“我到同他不拘形迹, 外人不知道,只说冷落我呢。快把烟灯开出来,你烧口烟罢,松老爷是爱躺 躺的。”桂琴道:“适才云少爷要烟,还没有呢。”柏忠道:“拿钱去挑, 我这里有。”桂琴无奈,出去一回,有人送进一个破灯盘,一支瓶子枪,一个竹根子里有三四分烟,灯罩子都是打碎了,三五片凑成的,浮在灯上,很不成模样。柏忠请依仁过来自烧。连那个桂琴都不见了。
二人谈谈,每人吃了两小口烟,已完了,灯里油也不足,昏昏的提不上来,一上一下,这个破灯罩子,颇为忙人,吃了三四口烟,倒真忙了好一会子。看时刻,已有未正, 只见桂琴同着一个女子进来。依仁细看那女子,长挑身材,圆圆的脸儿,觉得比桂琴好几分。满面笑容道:“你来了。”柏忠颇为得意,道:“来了来了。”对依仁道:“他就是桂香。”又对桂香道:“这位松老爷,是御史的令兄,同我至好。”桂香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笑嘻嘻的道:“有件事对不起你们,云少爷今天要在此摆酒。你知道的,我家房屋窄,意思要请你们让下房子。柏老爷就同家里人一样,我也不说套话,倒得罪这位松老爷了。” 柏忠大难为情,老脸通红道:“我们是逢场作戏,只要有房,我们坐就罢了。” 桂香当做不听见,站立等候。依仁见他刻不容缓的逐客,心里颇为有气。又听那个桂琴道:“你们横竖也闲着,过一天再来也是一样。”柏忠也装不听见,坐着不言语。依仁想了想,心里又算一算,道:“我们也摆一台酒,可好不好?”柏忠道:“我今日没有多带银钱,这些地方我是不欠帐的。”依仁道:“银子我这里有。”原来柏忠在他家顽了三个多月,只用过三吊京钱, 弄得屎嫌屁臭,今听见依仁有银子作东,胆子就大了许多,喉咙更高了两调, 脸一沉道:“我今天同客来,你们偏下我的面子,什么云少爷,雨少爷,难道他是大钱,我在你家用的是小钱么?今日偏要吃酒。”又对依仁道:“拿出银子他瞧瞧。”依仁赚了松筠二十多两在腰内,一齐取出,放在桌上一大包。桂香等见大包银子,也就软了,笑道:“不让罢了,生什么气?还是熟人呢。”柏忠此时兴会了许多,不住的要茶,要烟,闹得不亦乐乎。少停排开桌子,大家入席,柏忠、依仁同两个妓女嘻笑怒骂,信口胡闹,又搳了一回拳,唱了两个小唱,笑也有,说也有,吃得呕吐狼藉,臭气熏人,还不肯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