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文艺(一)
大凡称为文艺的东西,总得有些情趣。王安石诗学杜甫,学成冷冰冰的一张脸,那诗便很少人提及了。李白为诗仙,杜甫称诗圣,全在意趣横生之中。十多年前的一些称之为文艺的东西,舍趣抛情,结果冷了自己,也冷落了观众。李笠翁在《闲情偶记》里,曾提到王阳明这位道学夫子.说他一次坐而论道,讲他的那些“良知”,有人生疑发问:“‘良知’这东西,是白,还是黑的?”王阳明一点不窘,也无怒意,朗然而答:“也不白,也不黑,只是带一点赤的。”这几句轻松话,李笠翁大加赞许,说王阳明也懂得“情趣”,并非全然板着面孔训人。这赞许,是颇有深意的,离开情趣,哲学家也做不了。
文艺家是如此,能享受文艺的人自然也有这种要求。孔子曾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知、好、乐三种心理活动融为一体,就可以享受文艺,而享受所凭的就是情趣。许多人在文艺情趣上的欠缺,大半由于在知上欠缺所致。
或是一无所知,于是情趣全无,贝多芬的交响曲也罢,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特琳娜》也罢,对他们都不起任何作用。这些人可说是残废人,精神上的残废人,生活的趣味相当有限.或是知之有误,不辨《水浒》与·《东周列国》的优劣,只以需要刺激或麻醉自己,一部淫秽作品便可以使他疗饥过瘾,还以为这就是享受文艺。这些人精神上已中毒,整个的精神都可能受到腐化.或是一知半解,被囿于某一派别的传统习尚或自己单一的经验中不能自拔。趣味就难免窄狭,是精神上的短视,所 “坐井观夭,诬天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