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联合”两个字,被瞧着别扭的党内同志一致决定去掉他了——他们说那两个字使他们想到文化大革命中的“战斗队”。
正在他愤懑无处诉时,姚玉慧调来了,当上了党支部书记。知道她是什么人的女儿,也了解一些她能调来做办公室主任的内幕,他对她敬而远之。
没想到不久之后她却主动找到他头上,问他对党持何种态度?
他当然不愿向她吐露内心真言,干脆拒绝与她谈这样的问题。
她虽遭到了冷淡,又第二次主动找他谈。
她坦率地对他说:“也许你挺瞧不起我的。我实际上是靠了父母才能到这里来当上这个主任的。我只有中学文化程度,而且在中学时还不是个成绩出色的学生;我没有任何专长,没有任何能力。既然党内同志们抬举我,推选我做了支部书记,我想尽我的能力把这个工作做好。你的情况我已经侧面了解了不少,我认为你是全所首先一个应该被发展入党的人。何况你自己并非没有这样的愿望。”
两人对面而坐,隔着桌子。她的双手连同小臂平放在桌上,一手压着另一只手,以坦诚的目光看着他。他的坐法有点儿特别,一只手臂架在椅背上,从脑后撑着自己的头,使他的脸微微朝左侧仰起;另一只手臂呈“V”形,肘端固定在桌上,指间夹着烟。他那副样子显得相当傲慢,仿佛在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说——你干吗又浪费我的时间?但他心里却已对她产生了小小的好感。真话总是能博人好感的。他觉得她那张毫无生动之处的老姑娘的脸,是可以供业余美术班的学生们素描的,取题“冰雕”,或“望着我”。他吃不大透她那种诚恳是习惯的伪装,还是掩饰着的自信。他的经验告诉他,党支部书记,尤其新来的党支部书记,更尤其女党支部书记,需谨慎对待。没有新的干扰,他的日子已不太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