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趴在阳台上,盯着底下的路面。两只袋鼠站在房子的阴影里:一只正在梳毛,抓挠的动作和人一样;另一只静静地坐着,竖着耳朵保持警觉,感觉像嵌在石头里一样。
托尼能看到肾脏形状的大泳池,水光粼粼,泛着蓝色。或许可以去游个泳。他都想不起来自己上次游泳是什么时候了。之前,孩子们还小,沙滩占据了他生活的一大部分。有好多年,每个周日早上,他都会带着三个孩子去尼珀斯,学习怎么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冲浪。这么想来,三个皮肤白皙的孙女大概在可怜的荷兰生活中还没见识过怎么劈浪呢吧。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滑板短裤,尽力不去想曾经有个陌生人翻过自己的衣服,不去想那个人查找违禁品时看到过自己都褪了色的内衣。他得买新衣服了。
之前,托尼所有的衣服都是前妻负责买的。他从来没开口让前妻买过衣服,都是前妻直接买。托尼对衣服不感兴趣,但也渐渐习惯了。多年以后,处理离婚事宜期间,买衣服这件事成了前妻认为托尼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显然,这种事情还有很多。他“一次都没说过谢谢”。没有吗?是真的吗?老天啊。这要是真的,为什么要等了二十二年才说?他肯定说过“谢谢”。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他当时就是头不知感恩的蠢猪呢?这样,多年以后面对律师时,他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男人了。托尼当时确实不能说话,但那一刻让他觉得羞愧。结果,这反而成了他“封闭自己”、“情感疏远”和“什么都不上心”的例子——这种情绪一直持续着,直到最后,托尼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是机械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